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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盡不知年的愛情

前一陣子輾轉從側面的側面得知,與我們同住的父親終於按奈不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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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盡不知年的愛情

前一陣子輾轉從側面的側面得知,與我們同住的父親終於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鎮日見我在家中盤環,不見出門營生,疑似是已經煉成大米蟲一隻,憂甚!

父親耳背,我拿了兩張大白紙,寫滿了目前如何如何營生,事業如何如何發展,父親仔細讀了兩遍,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了,見他放心,我便準備出門去山裡畫一棟老房子,出門時只見老爸手上拿著捲好的那兩張紙,緩緩地走回他的房間,也許他留著要看看吧,看事情是否都像我寫的一樣。

摩托車在山路上折騰了一陣子終於到了老房子的前面,只見老屋主坐在棚子下乘涼,一旁坐著另一位老先生,兩人正在聊天,我說明了來意,86歲的老先生非常爽快地答應了,意思是愛怎麼畫就怎麼畫,是一位非常隨和的老先生。我為了讓氣氛緩和一點,就提議先幫老先生畫張人像,順便說:給你畫帥一點。

「都要死的人了還什麼帥不帥!」這時我才注意到旁邊有一位面目嚟黑的老婦人,話是她說的,不太像是開玩笑的口氣,這句話我完全接不下去,倆老也沒搭理她繼續聊自己的,不時還問我要圖看,看看畫得像不像,好似老婦的風涼話如山中的落葉一般自然。

肖像完成後我就移位到三合院的廣場畫房子,我超喜歡這個工作的,眼睛盯著古厝,造型在紙張上由鋼筆慢慢勾勒成形,而四處的聲響,由耳朵負責收集完備。彼時,老婦人繞到廂房前方的工具間跟中年的兒子交代了些他不願意做的雜事之後,便大聲地對著石牆跟地板咒罵:「只會出去養女人,都沒錢可以買菜!」。沒頭沒腦但中氣十足,同樣的咒罵,在作畫的過程中,像是樹林裡鷓鵠的叫聲,不曾間斷。

畫好房子了,我把圖拿去給兩位老先生鑑定,同時加入他們的聊天,老屋主的台語有著濃重的泉州腔,跟他聊天活像是在跟布袋戲對話,十分有趣。當我問他在山上怎麼吃飯,他說最近老婆比較拖,我自己餓了就自己煮吃了。

「你不會叫那個查某人煮給你吃蛤…」

「你不煮給我吃我也不煮給你吃啊!」

老婦蹲在附近,強勢插嘴,句句逼人,沒一句不是「那個查某人」,我當下大概就瞭解深山裡發生甚麼故事了,開始有點失禮地笑著,老先生看著我也微微地笑,是那種靦腆中帶著頑皮的笑容,他說:我們人齁,活這麼老了,還能在一起多久不知道厚,不要吵架,我都不會跟我某吵架…

「哩西未料啦!」(你死不完啦!)

我止不住地笑著,老先生也還是微微地頑皮的笑,旁邊的話友很尷尬地陪笑。老先生試著示弱另提了一個話題:厚,我上禮拜差點中風,還去醫院給醫生看。

我:啊瞴安怎無!

「哩幾累百西能蓋啦!」(你一星期死兩次啦!)

完全失控,我是說我自己,這句完全超越所有語言能量所能達到的範疇之外,我在老阿伯面前失控笑出來,阿伯也還是一樣頑皮的笑著。

「哩幾累百西能蓋啦!」又補了好幾槍。

似乎還是有愛的,就像是鷓鵠永遠繞在房子邊的樹林粗礫地喃喃,忽遠忽近地自語。老先生在咒罵中頑皮的笑著,一如老婦一邊挑著晚餐的菜葉一邊詛咒著男人早點去死,但兩人永遠站在彼此視線可及的地方。我在回程的路上,心裡不住地想著,若是母親還在,她會如何回答我對她與父親之間情感的疑問。

回到家裡早已是一身疲憊,一家老小用過老婆準備的晚餐,我端出水果時,老爸看著我問到:你寫給我的那些事情,你媽知道嗎?

#我早已經交待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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